忆师恩——与师告别记 (1)

作者:扎西桑嫫
时间:2006年2月18日


在我离开菩提迦耶的前一天,上师特地嘱咐人来酒店找我,让我下午去他的寺院找他。那一整天上师都特别忙,很多团体前来求见并祈求皈依,上师没有片刻的休息。直到下午我来到上师的房间时,碰到一位香港天后级歌星的人物才刚刚皈依完出来。上师看到我站在门口,立刻招手唤我进来。虽然他有点点累,但神情还是很自在,他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跟我聊着,不时起身拿些东西送给我纪念。

临走前,我大胆的祈求:“上师,请您圣化我,我下次还想来,但愿不要有什么障碍..” 听到我忽然说出“圣化”两个字,上师眼睛睁得大大的,他看着我忍不住大笑起来。(圣化的意思是代表加持,但在此之前,上师从未公开说过,是他身边的喇嘛偷偷告诉我,上师又新创了一个词。所以上师忽然听到我说圣化,觉得很意外)他用手指着天空和自己的头顶说:“呵呵,我会祈请三宝加持你的。” 我是的确很担心,因为下次能不能来,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。听到上师的回答,我放心了。对自己没信心,对上师也该有信心,他答应了,我还担心什么呢? 下搂以后,想起上师刚才那忍俊不已的表情,我自己都边走边笑...

第二天的晚上,我将带着另外两位朋友一起离开菩提迦耶。

这天上午,我们早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。吃过午饭后,我们决定去上师住的雪谦寺绕塔。所谓“绕塔”,就是右绕着上师住的那栋楼绕行诵经。对藏人而言,大宝法王噶玛巴是诸佛总集之化身,他住的地方即是殊胜坛城,这与绕佛塔是具有同样功德的。

我带来菩提迦耶朝圣的两位朋友J和F决定在今天上师的公开会客时,给上师献哈达告别。我们到达上师住的寺院楼下时,这里已经排满了很多信徒,他们也都是来跟上师告别的,不久都要各奔东西了.... 此情此景,令我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。我以为我会象去年一样很洒脱的头也不回的走掉。可为什么今天却这么难受呢?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。我想,是我对无常、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令我觉得现在更象是生离死别....

上师的公开会见时间到了。人群便开始往前涌动。我默默的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往前挪。这时,我看到J眼里涌着盈盈的泪光正默默的在祈祷什么。这个情景让我一下子揪起心来。“不要哭,我不要在上师面前哭!”我拼命的抑制住自己。“别让上师担心,昨天我不是还笑着离开的吗?”

慢慢的,我们离上师越来越近了。上师在给信众挂哈达,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慈祥和蔼,象慈父般的感觉。J走到上师面前跪了下来诉说着什么。上师轻轻把她扶起来,笑着说了一句话,她点了点头便恭敬的合十起身了。“上师啊,今天给您献完哈达,下次师徒再相见,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啊!”一想到这,我的心就一阵痉挛,揪着,很痛很痛。我的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。

等F献完哈达,便轮到我了。走到上师面前时,我赶快跪了下来,低着头用手举起哈达,却不敢看他。我真的很怕上师看到我哭。上师前两天有问我离开菩提迦耶的时间,所以他知道我会坐当天晚上的火车离开这里,他把加持过的金刚结递给我时又多嘱咐了一句:“再见,你多保重...” 我感恩的抬起头,勇敢的看着上师:“嗯,您也要多保重身体!” 上师笑了。看到他的笑,我的眼泪就要喷出来。我拿着金刚结赶快转身就走,转过身时,眼泪已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还好还好,上师他没看到......

我飞快的跑下楼,那一刻真的很想找个地方放声大哭,把所有的难过都发泄出来。J和F在楼下等着我。我流着泪走过去和她们相拥。刚刚和上师告别,大家都很难过。

这时,后面忽然有个人追了上来:“哎呦,你们没事吧?”回头一看,居然是上师的姐姐!

“我弟弟忽然很着急的跑来找我,叫我快点下来看看,他说你们哭了。唉,他不放心呀!”上师的姐姐看着我们这副哭相笑起来。听到她这席话,我和J再也控制不住了,抱着她,一边一个伏在她的肩膀上小声的抽泣。尊贵的上师啊!您鉴知一切,弟子内心的痛苦怎么能瞒得住您?

我边抽泣着边对上师的姐姐说:“我好担心,担心下次没有机会再过来了。所以好难过啊!”上师的姐姐一把抓住我的手,很坚定的看着我,她的眼睛清澈透亮。“不用担心!一定能来的!我们今年还会再见面,三宝会加持你们的!”看着上师姐姐眼里透出来的那种坚定,我愣住了。仿佛她变成了上师,这句话是上师在对我们说。一种很有把握的安全感忽然在我内心升起,那种感觉很踏实和真切。是的,我们今年一定会再见面!我赶快擦干眼泪对她说:“是的,我相信。请您好好照顾上师,保重身体,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会来看你们。”边说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。上师的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:“没事了,呵呵,没事了。”

我们正说着,忽然上师的姐姐指着我们身后:“咦!我弟弟还是不放心,自己走出来看你们了!” 我扭头一看,呆住了!上师竟跑下到二楼,穿过一个小房间,站到了阳台的外面。他正看着我们。在他的脸上写满了关怀和不舍,就象慈父送别自己的孩子那样。而楼下的人们,则愣愣的看着忽然跑下二楼的他。

看到上师站在那的身影,我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。想起好朋友小白在一篇文章里写的一句话:“亲爱的上师,今日的您因弟子的不成才,仍牢狱系闭在喜马拉雅山的山脚下.... 我知道,您心系众生,为我们饱受众苦....”

想到这里,我的心痛得快要死掉了。双膝直接“扑通”一下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,双手合十,泪水再一次喷涌而出。随着我的“扑通”一声,J也立刻跪了下来,虔诚的向站在那里的上师磕头。上师也是依依不舍的看着我们。

我终于第一次在上师面前毫无遮掩的放声大哭起来,哭得肝肠寸断,把努力抑制住的情感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。上师认真的看着我哭,接受着我这种宣泄不舍的方法。当我停止哭泣时,内心再一次对上师发下誓言:“上师,请您放心,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修,一定好好护持佛法事业,生生世世跟随您!” 果然,上师点头了,开始笑起来。他应是听到我的誓言了。上师开始朝我们打手势,让我站起来,不要再跪着了。他很用力的挥动着手,象是说再见一样。我恭敬的合十起身,也拼命的朝上师用力挥手。

是的,一定会再见!有您的圣化,有您的承诺,有和您这份生生世世的愿,我不再有任何担心了!